通过此前讲的十几个典型的瘟疫医案，我们应该对瘟疫的发病规律有了一些了解。

但还有一些问题值得我们思考，比如孕妇感染瘟疫，又当如何处理？

本次的两个医案，就为我们回答这个问题。

大体而言，孕妇有病，仍以治病为主，只是在用药上应有所注意。

像大寒、大热、攻下、逐瘀、搜剃顽邪之类的药，恐其伤胎，孕妇就要慎用了。

但如果遇到一些大病，又当突破这些用药禁忌。

须知，有病则病受之，此时反又不伤胎。

今天的这两个医案，都是孕妇感受瘟疫，但一个是瘦弱的女学者，一个是体壮多劳的农妇，她们在发病、用药上又有所不同。

在危急的病情之下，对于患者腹中的胎儿，医者的态度是慎之又慎的。

可是遇到这么危急的情况，有必要用大*芒硝等峻猛泻下还是要用啊，但是这个度实在太难拿捏。

这样一来，如果胎儿已夭折，至少可保住产妇；

如果胎儿还有一线生机，随着邪热退去，又可能会被保住，反而是安胎。

万幸的是，两个这么凶险的医案， 都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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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务斋（住梧州四方井街）

陈韦女士，年二十二岁，广西容县，住乡，学界，体瘦弱。

妊娠兼风燥时疫证。

素因受孕后，气血不充，神烦少睡。诱因秋后风燥时疫流行，菌*飞扬，由口鼻吸受，直接传染。

初起头痛目眩，恶寒发热，咳嗽痰黏，肢倦神烦，口渴胃钝。继则气喘声嗄，咯痰甚艰，咳则咯咯有声，胸膈胀满，食则呕难下咽，肌肉脱落，形体枯瘦，不能起立，起则昏仆，神识乍醒乍昏，谵言妄语，唇缩齿枯，咽干口燥。

六脉弦数微浮，数则七至有奇，舌苔枯黑而涩，边尖深赤起刺。脉证合参，此妊娠兼风燥时疫症也。余晓之曰：病势危险极矣。辗转思维，只有竭力以救母，不能兼顾其胎儿。若犹欲保胎，恐母命一亡，而胎儿之命亦随之俱亡，请君择于斯二者。病家遂谓照此病势，当然急救母命为首要，请竭力设法，放胆用药可也。予对之曰：脉虽浮数已极，幸未散乱，或能挽救，以图侥幸。

先用凉膈散合犀角地*汤去丹皮，加花粉、银花、人中白，取硝、*、栀、芩荡涤肠胃，降火救阴为君，地、芍、花粉凉血安胎，生津润燥为臣，犀角、连翘、竹叶、薄荷清心肝伏火，凉散风燥为佐，银胡、银花、人中白和解表里，散郁败*为使。连进二服不应，直至五服后，始得泻数次黑燥结粪，而燥热略平，舌苔略润，谵语已除，人事亦醒。仍见燥渴不眠，食量不思，咳嗽如前。又用人参白虎合百合固金汤加减，取其润肺生津，平胃降逆，活血安胎，养阴滋水。连进十余服，则咳嗽已除，声清不嗄，燥渴已止，食量已进，睡眠已安，身体已和，舌黑苔已退，转现微白微涩。惟元气衰弱，声低气微，软而无力，诊脉微弱。又用四物汤合生脉散，加茯神、枣仁、于术、山药，取其补气生津，养阴活血，安胎宁神，运脾健胃。连进十余服，则元气略强，食量大进，起居步履，稍能支持。惟肢体皮肤，微现浮肿，诊脉缓滑。又用四君子汤合五皮饮，取其补气运脾，去湿消肿也。

凉膈散合犀角地*汤加减方

元明粉三钱（分冲）生大*四钱焦山栀三钱青连翘三钱青子芩三钱薄荷叶钱半鲜竹叶二钱生白芍三钱鲜生地一两粉甘草一钱犀角尖三钱（磨冲）银柴胡二钱天花粉四钱金银花三钱人中白钱半

人参白虎合百合固金汤

西潞*三钱生石膏四钱（研细）肥知母三钱陈粳米五钱粉甘草一钱野百合二钱鲜生地四钱川贝母钱半生白芍二钱津桔梗二钱原麦冬三钱当归身钱半大元参二钱熟地露一斤（代水煎药）

四物汤合生脉散加减方

大熟地四钱生白芍二钱白归身三钱川芎一钱西潞*四钱五味子钱半破麦冬三钱云茯神二钱酸枣仁二钱贡于术三钱淮山药五钱（生打）

四君子汤合五皮饮

西潞*四钱贡白术六钱云茯苓四钱粉甘草一钱生桑皮五钱五加皮四钱大腹皮三钱老陈皮二钱生姜皮二钱煎服。

五日人事已醒。二十日咳止燥平，食量已进。三十日百病俱除，食量大进，元气已复。后一月，胎儿产下，母子俱全。

廉按：风燥酿疫，秋冬为甚。就余所见，去年深秋至冬，有发白喉时疫者，有发喉痧时疫者，有发疫痘疫瘄者，直至今春，疫势渐衰，其证虽变状万端，而原因总归于风燥热*，气血两燔。医者不究病因，见喉治喉，见痘治痘，见瘄治瘄，辄用通套成方，以致枉死载途，良可悲也。此案注重伏火就燥，气血两燔，开首即用凉膈合犀角地*加减，表里双解，三焦分消，投剂果决，自然效如桴鼓。然非有学识、有胆量、经验宏富者，不敢负此重任。

陈务斋（住梧州四方井街）

梁陈氏，年二十六岁，广西容县，住乡，体壮，业农。

妊娠燥疫证。

素因性躁而暴，劳苦过度，受娠数月，适染燥热时疫而发病。

初起头目骨节皆疼，全体大热，昼夜不休，皮干无汗，咳嗽气逆，咽干口渴声嗄，谵语狂躁，神识昏迷，唇焦齿黑，舌黑而卷，叠起芒刺，不能言语，甚至皮枯甲错，状如蛇将脱壳，以手击之，全体皮肤，响声咯咯。

皮壳硬浮，不能诊脉，只得舍脉从证。查问病原，断为妊娠兼燥疫证。检阅前方，尚用耗散药以劫阴，血液垂涸，势难挽救，实因病家再三乞援，不得不勉图救济之法。

先用犀角地*汤凉血清营为君，合人参白虎汤生津润燥为臣，子芩、莲心、银花凉血安胎，清热解*为佐，使以竹沥，清肺燥以活络痰也。连进二服后，始能其声噫噫，舌苔略润。再进三服，能言能咳，声尚未清，舌始能伸，黑苔已退。五服后，人事已醒，言语亦清，思食薄粥。六七日间，全体皮壳脱落，大者尺许一片，小者数寸，形如蛇退，毫毛尽脱，全体焕然一新，粉白微红，然后始能切脉。诊左右细数而涩，咳嗽痰胶，咽干口燥，睡眠不安。次用人参白虎汤，加归、地、芍、薇、元参、柏子仁，以滋阴宁神，凉血养胎，清热降火，生津润燥。十余服后，精神略好，食渐进，咳嗽已除，咽喉不干，睡眠已安。惟元气未复，肌肉未长，诊脉微弱，终用参芪归术汤，以补气生津，养血安胎，补脾健胃，降火宁神以善后。

犀角地*汤合人参白虎汤加减方

黑犀角二钱（磨汁）鲜生地一两青连翘四钱生白芍四钱生甘草一钱生石膏八钱（研细）白知母四钱西洋参三钱青子芩三钱生粳米三钱银花蕊三钱生莲心三钱煎后，加竹沥一钟和服。

人参白虎汤加味方

生石膏五钱（研细）鲜生地六钱肥知母四钱东白薇三钱生白芍五钱乌元参四钱西洋参钱半大归身钱半柏子仁三钱生甘草七分

参芪术归汤

西洋参二钱北*芪钱半天生术钱半大归身二钱大生地四钱生白芍三钱淮山药五钱（生打）酸枣仁钱半破麦冬三钱肥知母三钱云茯神三钱川*柏一钱

五日能语言，人事醒，食量略进，皮肤壳脱。调养至三十日，食量大进，肌肉已长，元气亦复，人皆称奇，谓今古罕闻之证。愈后两月分娩，母子双全。

廉按：燥疫一证，前哲吴氏鞠通虽有发明，方载《吴氏医案》，然系寒燥阴*。今此案娠妇兼患燥热时疫，殊属棘手重证，立法注重气血两燔，烁涸津液，故用人参白虎清滋气分之燥热，犀角地*清解血分之燥*，双方兼顾，用得恰好，洵救燥疫之良剂。厥后两方，一则清滋气液，一则双补气血，亦为善后所必需，真精心结撰之佳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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